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纽约情侣里的“分居族”

2013年11月04日 社会万象 暂无评论 阅读 359 views 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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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格里德·多伊尔(Ingrid Doyle)和迈克尔·肯尼(Michael Kenny)共度一生,却非共居一室。她住在西北哈莱姆的一栋战前公寓中;而他住在30个街区之遥的南哈莱姆。图中为多伊尔家中的起居室。
英格里德·多伊尔(Ingrid Doyle)和迈克尔·肯尼(Michael Kenny)共度一生,却非共居一室。她住在西北哈莱姆的一栋战前公寓中;而他住在30个街区之遥的南哈莱姆。图中为多伊尔家中的起居室。

在纽约,由于住房是日益紧缺而又价格昂贵的商品,又加上那套老掉牙的规则“两人搭伙少花一半”的作用,在情理上似乎早已决定,伴侣们克服各种艰难险阻,也会寄身于同一屋檐下。

很多人共居一室,只是为了有利于支付账单。但是有些伴侣——既有长期处于恋爱关系的,也有正式结婚的,却选择另辟蹊径。他们各住各的——在同一栋大厦的不同楼层、同一条街区的街头街尾,或住在不同社区,甚至不同的行政区里。

有些作此选择的人认为,分居两处不仅能减少伴侣间的摩擦,而且能使彼此关系保持鲜活甚至热情,又免去了一些尤为琐碎的烦恼,比如该由谁去清空洗碗机?哦对了,有人付过房租了吗?

对于年长的纽约人尤其如此。由于他们早已安于自己的生活方式,这一主张对于他们便格外有吸引力。有可能是双方都各自热衷于生活在某个特定社区,彼此不想妥协;而且经过多次婚姻破裂之后,那个共同分担按揭、使用情侣毛巾的世界,对他们而言魅力已所剩无几了。

在一个连区区鞋盒大小的公寓都被贴上重磅价格标签的城市里,在房产上的得失计较,扮演了一个关键角色。谁敢把一套租金稳定的经典6号公寓(Classic 6)弃如敝履,谁又能抛下格林威治村(the Village)这样高档住宅区中的一套价格实惠的住处?而又有多少人能挤住在一间食品储藏室大小的单间寓所里呢?

最近,暴风骤雨般兴起的一系列统计学研究,以及两本新出版的图书——丽丝·斯特赖克(Lise Stryker)的《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——各安其所》(Living Happily Ever After—Separately)与艾瑞克·克莱恩贝格(Eric Klinenberg)的《独行:一个人生活的不凡之处与惊人吸引力》(Going Solo: The Extraordinary Rise and Surprising Appeal of Living Alone)——分别记录了被社会学家们称为“共同分居生活”(living apart together),又名“L.A.T”的现象。

“这种方式有惊人的吸引力,可能因为它防止了人们在家庭生活中不断出现的纷争,”纽约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克莱恩贝格说,“很多独自生活的人,都维系着相当重要的恋爱关系。而在纽约,这种方式尤其具有吸引力,因为纽约有着如此兴旺的公共文化,而对于人们怎样过自己的生活,几乎没有过什么指摘。”

伴侣们生活在各自屋檐下的原因,通常是他们长久以来一贯如此,所以这更像是在保持现状,而并非刻意为之,正如花旗集团(Citigroup)的一名62岁律师迈克尔·肯尼(Michael Kenny)和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士英格里德·多伊尔(Ingrid Doyle)一样。他们邂逅在一个没人能想到的环境——牙医办公室。她是牙科护士,而他是一名病人。他们在2000年第一次约会后不久就成了伴侣,尽管俩人仍然固守着彼此迥异的生活习惯。

他的住处在南哈莱姆区(South Harlem)的西116街,这是一栋重修的廉租公寓楼中一套租金稳定的双卧室公寓。他从1997年开始便住在那里,并每月为这套公寓支付不到2000美元(约合人民币12241.6元)的租金。公寓里的家具,大部分是有些年头的金橡木制品,都可以追溯到他还在布朗大学读书的时候了。

“因为,让我们面对现实吧,”肯尼说,“我已经是个老家伙了。”

比他小十来岁的多伊尔住得更加体面些,她在哈莱姆区西北部的西143号街,有一套七个房间的战前合作公寓(co-po),购于20年前,花了25000美元(约合人民币15.3万元)。她的房屋四面装有11扇窗户,包括餐厅这样舒适的配置,在最近一次翻修房屋时,还发现了一座壁炉的轮廓。

“这真的不是什么决定,”肯尼谈起这种生活方式时说。他和多伊尔各自的孩子都已经长大,他们有时候会在家里住。“另外我们都不是新婚夫妇,”他说,“我们都是过来人了。”

尽管他们住处不同,生活却有条不紊、非常融洽。他们休假时待在一起,也常常晚上见面,通常他会待在她的家里,因为那里更整洁一些。虽然一些这样生活的伴侣会担心缺少日常的亲密感——两人之间不经意的拥抱,或是恶梦醒来后的好言安慰,但多伊尔对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却没有任何不满。“很难想出这有什么不妥之处,”她说。“有时候我会想他,但坐出租到他的住处只要7美元(约合人民币43元)。”

而他呢,只要步行走过30条街区或跳上一趟地铁,就能到她那里。他的不满也微乎其微。“我怀念有人在身边的那种安逸,”肯尼说,“但是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,我想改变起来肯定很难。我有自己的行为方式、自己的生活领域。有句老话说,牢固的篱笆能够成就友善的邻居。一扇能关上的门,也会成就一段好的恋爱。”

一对伴侣各居其所这样的想法,仍然会令一些人大惊小怪。所以很多分居的伴侣对于公开他们的情况,仍会有所抗拒。他们担心会失去一套诱人的公寓,或是让一件好事蒙上阴影。有些人不愿承认自己对此抱着玩玩看的心态,怕这会发出信号,表明这段关系并不是认真的。

但是在纽约这样的城市,这种各居其所的方式理所当然是很有吸引力的,尤其对于那些处于“空巢”状态(也即所谓的“暑期家庭”)以及没有孩子的伴侣们。与宽敞的乡村住宅不同,纽约的房屋很少带有可用来存放物品的地下室,也没有可以让你的另一半用来当办公室的顶楼卧室。而对于那些房屋已经在这些年里升值了的人而言,分居的方式也具有更长远的财务意义。

“在纽约,优质房产很难找,所以人们不愿放弃一处租金稳定的公寓,”克莱恩贝格说,“因为公寓才是安全感真正的来源,而恋爱关系却不一定。不管发生什么,你都知道自己总是能搬回去的。而真正让人感到焦虑的是你想找一个住处,却担心自己付不起租金。所以,如果一对伴侣有两套不错的公寓,两个人便都不愿放弃。住在一起短期来看是会省钱,但人们会担心,假如这段关系不能持续下去的话,自己还有长远的开支。”

“这种潜在的恐惧就是,”克莱恩贝格半开玩笑地补充道,“你可能不得不搬到泽西城去(Jersey City)。”

在肖格伦位于格林威治村的住所,起居室里的这两个男人已经在一起六年时间了。他们往返于两人各自的家中,之间有22分钟的步行距离。
在肖格伦位于格林威治村的住所,起居室里的这两个男人已经在一起六年时间了。他们往返于两人各自的家中,之间有22分钟的步行距离。

这正是两位50多岁的艺术指导,罗伯特·丰塔内利(Robert Fontanelli)和罗尔夫·肖格伦(Rolf Sjogren)所害怕的事情。他们有幸于上世纪90年代就住进了颇为实惠的曼哈顿公寓,但无法想象要放弃自己的住处,尽管从大约六年前两人相遇以来,他们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好。

丰塔内利还是一位艺术家,他住在一套单卧室公寓中,位于格拉莫西(Gramercy)尔文坊(Irving Place)的一栋1929年都铎式大楼里。此处环境嘈杂,而且厨房面积只有4x5英尺(约合1.2x1.5米),但这套丰塔内利15年前以13.8万美元(约合人民币84.5万元)价格买下的公寓,的确是笔不错的交易。

肖格伦则在一家名为斯多克画廊(Gallery Stock)的图片社工作。他所买的公寓更加实惠,那是一套位于14楼的开放式单间公寓(Studio),位于格林威治村的霍雷肖街(Horatio Street)。20年前,他以6.2万美元(约合人民币37.9万元)买下了它。这间公寓的面积大约为450平方英尺(约41.8平方米),感觉无比温馨;但是,拜曼哈顿中心城区那一览无余的壮观景色所赐,灯光涌入房间,让这里在夜间也亮如白昼。

俩人相遇后,数月之内便结成了伴侣。“我们的关系很长久,很幸福,”肖格伦说,“我能想见自己和罗伯特白头偕老,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未有过。”

但是对房产的担忧,让他们坚守了各自的栖身之所,“因为即使我们把两套公寓都卖掉,”丰塔内利说,“然后拿到比如说100万美元(约合人民币612万元),但是你用100万能在纽约买什么房呢?”

他们每周有一个晚上会各自独处,但在大多数夜晚,其中一人会在风景如画的路上走个22分钟,来到对方的公寓。他们就像大学室友一样,有时候会共穿衣服,因为两个男人的身材差不多。丰塔内利对他们的衣橱做了这样的总结,“一件黑衬衫就是一件黑衬衫。”

对于“今天这里、明天那里”的生活模式,肖格伦偶尔也会忧心忡忡。“有时候,我觉得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,”他说,“有时我在想,我到底是怎么了,为什么不跟我的伴侣住在一起呢?而且,在两所公寓之间来来往往也让我感到有点疲倦。但是,如果这样做能维系我们的关系,并让我们俩都开心,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改变呢?人们都说,如果你们不住在一起,那就不是来真的,但我想象不出比现在更加真实的生活。”

15COVER_SPAN-articleLarge当房地产经纪人们被请求,为一对伴侣中的某一位找套新公寓时,也看出了这种“你是你、我是我”相处方式的端倪,正如发生在房地产经纪公司Halstead的一位经纪人珍妮特·列维(Jenet Levy)身边的事一样。她的客人是《地狱厨房》(Hell's Kitchen)里的一对组合,已经若即若离地一起生活了七年,“两人关系持久,非常相爱,”列维这样总结这段关系,“但她总是长时间地疯狂工作,却见他经常睡大觉,而且在她看来还有些懒散,于是她心里就很烦。这位女士还很反感冰箱里那些被她形容为‘我不喜欢的食物’的东西。”

七月里,列维为她在西村(West Village)找到一套法拉盛酒店公寓,距离她男友的住处非常近,可以让他常去看望她的猫,他很粘那只猫。“他俩是不错的一对儿,”列维说道,“只要他们住在各自的公寓里。”

分开居住有助于巩固一段关系吗?60多岁的退休律师詹尼斯·汉德勒(Janice Handler)和她的丈夫,曾离过婚并于1978年与她结婚的85岁医生诺曼·伊洛维特(Norma Ilowite)发誓说,他们就是。伊洛维特每年大部分时间在停靠于泽西峭壁(Jersey Palisades)外的一艘40英尺(约12.2米)的船上度过。而汉德勒的家是卡耐基山(Carnegie Hill)的一套有两间卧室的小公寓,她20年前以不到20万美元(约合人民币122.4万)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。这对夫妻在船上共度周末,而冬天则住在她的公寓里。他们的矮腿猎犬亨利(Henry)也往返于两地。

“最初,我们这样做是因为诺曼想在船上生活,”汉德勒说,“坦白讲,我对这个主意并不是百分之百感到兴奋,但我决定顺其自然,因为我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,又不想离开纽约。如今,一晃35年过去了,我一念之间就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。”

但她知道,再过十年,她的丈夫在自己的住处和她的公寓之间往返,会变得更加困难。“我能觉察到,这样的日子行将结束了,”汉德勒说。但她希望再有五年时间。

同样在数着日子过的,还有卫生保健系统的一位前任管理员维罗妮卡·凯莱赫(Veronica Kelleher),和退休的精神治疗医师凯文·哈维(Kevin Harvey)。这两位已经70多岁的老人,是在1965年在布鲁克林高地(Brooklyn Heights)的一个教堂青年人组织中邂逅的。哈维至今仍住在布鲁克林高地一套租金稳定的单卧室公寓中;而她的家,则是华盛顿特区(Washington Place)一套租金稳定、每月1000美元(约合人民币6120元)的无电梯公寓,有高高的天花板和法式双开门。

到这个月为止,他们已经相伴了48年,并于六年前正式结了婚。两个人都很独立,而且兴趣各异——她喜欢晚上去剧院,而他宁愿待在家里收听全国公共广播电台(National Public Radio)的节目,因而也曾有过情感告急的状况。

“起初,我本想搬到一起住,”凯莱赫说,“但我没有把握,如果我们住到了一起,关系是不是还能这么好。我常常说,我们之间需要一条河流。”

不过她还是相信,如果他俩当中有哪个患上重病的话,他们可能就会选择在同一屋檐下生活。“即使是得了感冒这样的小病,”她说,“要拎着所有东西去服侍这个人也不容易。而你生病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也会很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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